在明朝嘉靖年间到清朝康熙年间这一段时期内,新城王氏家族门第至高、家族之盛,实为齐鲁一地之冠。大槐王氏,枝繁叶茂,科甲之盛,甲于天下。特别是在王之垣至王象乾、王象晋两代,新城王氏家族簪笏盈庭,烜赫一时。
明末清初,受战乱摧残,新城王氏家族“尽节死者颇多”。新城王氏家族先后经历了“吴桥兵变”、“壬午之难”、“甲申国难”、“谢迁暴动”等一系列兵祸战乱打击,黯然沦落。尤其是“吴桥兵变”和“壬午之难”,新城王氏家族“与”字辈所受摧残尤甚,前后两次兵祸死亡四十余人,多为风华正茂的学人才子,或父子俱亡,或兄弟同死。在明清鼎革之际,王氏“与”字辈人才多所摧折,故尔人才不兴,重振家族的使命落在王士禛一辈人身上。
经历了明清之际动荡乱世的沉重打击,新城王氏家族暂时陷入了沉寂,一方面以拒绝征召、拒不出仕新朝表达对清政权的排斥与反抗,同时为了生存需要,新城王氏家族又不得不抛却遗民心态,鼓励督促第八代积极参加科举考试。王象晋一改初衷,亲自课孙,“督诸孙益力”,积极鼓励王士禄、王士禛兄弟通过科举实现家族的中兴。新城王氏家族王象晋一支经过艰苦努力,终于在第八世王士禛兄弟身上实现了家族的中兴,正如钱谦益在《王贻上诗序》中云新城王氏“大振于声消灰烬之余”。
山东师范大学的博士研究生黄金元在其论文《明清之际济南府望族与诗歌研究》中指出,他根据清朝《新城县志》、《新城王氏世谱》统计,入清后的康熙、顺治两朝,新城王氏家族又培育出包括王士禛兄弟在内的进士9人,举人15人,其中还包括武进士3人,武举人3人,实现了家族的振兴。但出仕弟子的政治地位与官职品级皆难以与明代中后期相比,多为中下层官员,除王士禛官至刑部尚书(从一品)、王兆万位至参将(正三品)外,就鲜有官职显赫者了,“代有闻人”已成昨日黄花。
新城王氏家族的发展离不开社会历史的变迁,在明清之际的鼎革巨变,更令新城王氏家族经历了从家族生存忧危、家族心态到忠孝伦理观念等方面的冲击,而其家族文化能顺应时势的变化,也体现了世家望族巨大的调整、再生能力。
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诗书传家的文化传统,一个世家望族经过数代的积累发展,大多形成了富有自己特色的家学,有的以经学名世,有的以诗学著称,有的以书画艺术相传……新城王氏家族像许多明清时期的世家望族一样,是以科举起家的簪缨世族,同时又是家学深厚、代有闻人的文化望族。
新城王氏家族以诗文为主,时有“江北青箱”之誉,家族中多有著述传世。明末王象春一生傲骨嶙峋,写诗倡导禅诗、侠诗,是明末山左诗坛高唱齐风大雅的领军人物,尤其是清初王士禛,主盟诗坛五十年,其神韵诗论与创作转移了海内风气,天下翕然追慕,被誉为诗坛的“一代正宗”。围绕在王士禛周围的王士禄、王士祜乃至姻亲、著名遗民诗人徐夜等构成了新城王氏诗群。他们所从事的家族诗文化运动,是明清之际诗坛最为灿烂的星云。
赣南师范学院教授王利民在其著作《王士禛诗歌研究》中指出,新城王氏家族的第八代中,除了以诗歌闻名的王士禛和王士禄兄弟外,“士”字辈中能诗者还有王士禧、王士祜、王士纯、王士和、王士誉、王士骊等,他们是家族内部诗人群体的组成者。
在提升改造后的忠勤祠大殿前的西厢房里,有新城王氏家族七位贤人的画像,他们是王氏家族在各方面的杰出代表,其中就有在清初诗坛上颇具影响的诗人王士禄,在诗歌创作上,他对王士禛的影响最大,当时,他和王士禛驰声艺苑,传誉京师,人称“二王”。
王士禄是新城王氏家族诗人群体中的重要代表,其跌宕起伏的人生,造就了其复杂隐忧的心态与多元的诗风。作为清初诗坛的一位名家,“士禄以诗法教诸弟,皆有文名。”
王士禄,字子底,号西樵。受传统家学的影响,王士禄从小就爱吟诗,对其弟影响极大。与弟弟王士禛相比,王士禄的科举之路与仕宦之途,都崎岖坎坷,备受艰辛。他参加童子试、乡试、会试各有三次方才通过。为官也三起三落,曾一度入狱。但在文坛上,他与王士禛一样,早负诗名。其文风朴实,少雕饰,诗“闲谈幽肆”,以才情见长。王士禄一生著述宏富,共作诗两千余首。
王士禄自幼聪颖好学,终其一生,嗜读不衰,于书无所不窥,尤精于经史,但其一生历经坎坷,备尝艰辛。王士禄顺治九年初中进士,由于当时权贵和主考官之间相互倾轧,殃及池鱼,王士禄和其他20余人被停一科。顺治十二年参加殿试,虽负重望,名次仍被易置末甲,未得翰林之选。
康熙二年,王士禄出充河南乡试正考官,因为朝中权贵待贿不至,遂借试卷磨堪蓄意倾陷,指摘试文语句有毛病,按以往惯例只是夺俸三月,而此时朝廷惩处科场案法令加峻,遂系士禄下吏部大牢,随后又移刑部大牢。后仰赖三弟王士祜竭力营救,王士禄喜得生还,自号“更生”。
王士禄生性宁静淡泊,萧疏简远,面对人生的不幸,能够泰然自若。在狱中,王士禄写诗不辍,还抄写佛经,书法精湛,数万字没有一处脱误。《渔洋诗话》中记载:“西樵甲辰之狱,吏议罗织锻炼,半载始白。扁舟南下,余迎于秦邮,相见持之而泣。西樵都不及患难时事,直取一巨编,掷余前曰:弟视吾诗,境地差进不?人叹其旷达。”
王士禄是一个至孝之人,康熙十一年,母亲去世。噩耗传来,王士禄擗踊投地,绝而复苏,勺水溢、米不入口者数日。终因悲伤过度于次年去世,乡人私谥节孝先生。王士禛悲痛曰:“痛绝人亲今已矣,牙生从此竟推弦。”
在今年4月份举行的上海工美拍卖有限公司第74届艺术品拍卖会古籍善本暨美术文献专场上,有王士禧的《抱山集选•一卷》出售,此编以王士禧所居堂室为名,取诸于齐东野语句。每诗末有王士禛点评,手足情谊可见一斑。
王士禧性情豁达而笃于孝友,经历与其父王与敕相似,以奉养父母为重,终身不入仕途。王士禧的诗友除徐夜外,都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。赣南师范学院教授王利民如此评价王士禧的经历,“世人视王士禛兄弟有‘二王’、‘三王’之目,独不见‘四王’之称。由此可见,科举功名实为绝大多数封建文人从事政治、文学活动的基础。”科场失意,限制了王士禧文学才能的发挥。但在一些新城王氏家族的研究者看来,从《抱诗堂集》中的诗歌看来,王士禧的艺术感受之敏锐并不亚于其诸兄弟。
清朝顺治十二年(1655年),王士禄、王士祜、王士禛兄弟三人同上京师,与海内名流评论诗文,一时有“三王”之称。王士祜,字子侧,康熙九年(1670年),王士祜中进士,廷对在高等,而不得与馆选。著有《古钵集》。计甫草云:“子侧为西樵之弟,阮亭之兄,才堪颉颃,而西樵、阮亭早发,声望先布,不必视为峰腰也。”
王士祜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人,在他历经艰辛营救王士禄出狱可见一斑。在任扬州推官的第二年(1660年),王士禛充江南乡试同考试官,来到淮安。据《渔洋山人自撰年谱》,“山人在闱中得疾,危甚”,此时来到淮安的王士禛拖着病体,而且快到了支撑不住的地步。据《年谱》,其“九月病归扬州”。
听闻王士禛病重的消息,王士祜“兼程至扬州为治药裹,三阅月始痊”。1661年初,王士禛送王士祜归里。正是王士祜的悉心照料,把王士禛从死神手中拉了回来。本来就兄弟情深再加上这层关系,王士禛离别时万分不舍,他有《送家兄子侧归里同舟至淮阴即次有作六首》。
(图/文 杨成见 王心睿)